李善德一定恨自己生不逢时!如果假以时日,科技能链接两个平行的世界,他一定会携上妻女穿越过来,在荔道上奔跑赶考,做勇于担当的公仆,潜心扶农惠民,用甜美的荔枝锁定家人一辈子的幸福——这,应是《长安的荔枝》续集,我很期待呢!
受访者供图
南粤盛夏,满目荔红,旅游搭子们追着《长安的荔枝》一路狂奔,扑向千年古荔道的起点打卡,尽情挥洒一把杨贵妃那泼天的富贵:真的是一骑红尘妃子笑,数万银两任性抛啊!
荔林旁,似乎真有一条攀越天险、从远古伸展而来的石路。破损的石板,定格了唐玄宗为杨贵妃运送荔枝的历史瞬间;而那一颗颗丰润娇红的荔枝更是浸透了民力透支的无尽血泪,展示了特权阶层垄断珍馐、与基层官员上下勾结的种种丑恶。换言之,就是这条古荔道,将腐败生成的土壤、权力内耗的机制及躺平式赢家等各种现象凝成一体,让人充分领悟到权力密码千年演变的锥心之痛。
2009年,当年贡园所在地茂名,爆发了官场地震,以周镇宏、罗荫国等为代表的卖官爵群体腐败案刷新了人们对权力蜕变的认知。古代的献荔媚上已演变成赤裸裸的权钱交易,但潜藏在交易中的规则却由荔而始,不信,那一页页迟到的忏悔,已足够铺满整个荔道。其实,纵览历代落马贪官轨迹,他们大多都经历了一个被浸渐式围猎的过程,即一旦权力在握,便会被别有用心的蜂蝇缠绕:艺术品雅贿、合伙投资、给子女入学就业提供方便,果然无微不至,双方很快便勾肩搭背,携手演绎侵吞民脂民膏。正如明代汪天锡在《官箴集要》中所言:“小人惟窥伺其嗜好性格……稍有私欲,鲜有不堕其计。”当然,唐玄宗应称得上是被浸渐式围猎的鼻祖,且还是纵容妃子奢靡、致令家风不正的罪魁祸首。
《长安的荔枝》结尾,本可平步青云的荔枝使李善德,回想起这一路上耗费的巨大人力、物力、财力,最终选择为心底的良知发声,“致良知”!为官十八载,用压抑近二十年的能量,对当权者“取之于民,用之于上”的为官之道予以深切控诉。
可惜这种微弱的控诉,却无法铲尽千年荔道上那被集体无意识纵容堆砌而成的腐败土壤,也不能廓清人们对由风及腐现象的宽容忍让,更不可能荡尽媚上欺下、横行乡里的腐败官吏,让珍稀贡品真正变成百姓的桌上鲜。
历史跃入新时代的快车道后,党的作风建设以上率下。2012年,中央八项规定宛如一声惊雷响彻华夏大地,反腐刮起的旋风摧枯拉朽,千年荔道旋即产生了脱胎换骨的蝶变。比如那曾被戏言“一年吃掉两个白云机场”的公款挥霍,瞬间被画上句号;而“不准收受贵重礼品”也让“荔枝品赏权”彻底回归民间。
更令人振奋的是,中央八项规定带来的雷霆效应助推了经济高速发展,短短几年,千年荔道变身为脱贫致富的样板路、乡村振兴的新赛道。在这条赛道上奔跑的,是一群不敢懈怠、挥汗如雨的赶考者。2023年4月,习近平总书记视察距荔道起点不远的高州根子镇,在南国那片最大的荔林里,他与荔农们亲切互动——正在扬花的荔树,迅即将这一喜讯扬向四面八方。一定要让荔枝成为富农的名片!各级公仆闻风而动,将兴农惠农富农的措施覆盖田野乡间。于是,娇艳的荔枝刚一下树就被推入科技扶农的快车道,从“三日色变”到“三十日保鲜”,缔造了一个个神话;从“荔道飞车十日抵京”到“电商秒下单、次日抵海外”,更成就了新的运荔传奇。如今,荔枝已成为五湖四海百姓的桌上鲜、“环球同此凉热”的黏合剂。有人说,小小荔枝产生了乒乓外交的效应,让国人有了扬眉吐气的自豪。
我捧起一把荔枝,恍惚看见,李善德隔着屏幕在向我招手,我想,他一定是恨自己生不逢时!如果假以时日,科技能链接两个平行的世界,他一定会携上妻女穿越过来,在荔道上奔跑赶考,做勇于担当的公仆,潜心扶农惠民,不断为百姓呈献桌上鲜,并用甜美的荔枝锁定家人一辈子的幸福——这,应是《长安的荔枝》续集,我很期待呢!
受访者供图
【作者】杨晓萍(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党风杂志社原社长、总编辑)
【本文责编】张蓓蕾
【频道编辑】周丽娜 李拉
【文字校对】华成民
【值班主编】刘树强 刘龙飞
【文章来源】《南方》杂志2025年第14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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